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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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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江上舟他們驚呼, 杜衡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了。當他意識過來看向蘇展時,蘇展的身體正往下癱倒。

蘇展的肉身瞬息間就斷了呼吸和心跳,他的靈氣像是潮水一般向著太叔泓和笑笑的方向而去。葉聞秋眉頭微微一皺,當他仔細的看了看蘇展的靈氣之後, 他松了一口氣。

方才那一瞬間, 他以為蘇展攻擊了太叔泓,現在看來蘇展並沒想要太叔泓他們的性命。反之, 他還將他數千年的修為都轉給了他, 連帶著太叔泓身邊的小鳥也受益了。

被強大靈氣突襲的兩只小雞崽子啾嘰一聲就往地上倒了去, 可是不等他們倒在地上,纏繞的金色靈光就將他們托起升向了空中。他們周身靈光大漲,看著像是兩只大燈泡一樣。

杜衡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笑笑!太叔泓!”他急急的跑過去想要靠近兩人, 可是沒等他靠近,餛飩猛地躥到了他身前擋住了杜衡的去路。

杜衡驚了:“餛飩?!”餛飩什麽時候從籠子裏面出來的?

餛飩咬著杜衡的褲腳不讓杜衡前進,杜衡對餛飩有種莫名的信任。他停下腳步心急的看向空中, 生怕兩個孩子出事。

另一邊江上舟一把摟住了蘇展的身軀, 他張張口嘶啞又絕望的呼喚著蘇展的名字:“蘇展!二師兄!”

葉聞秋神識一探眉頭就一皺,蘇展的經脈全部碎了,他的紫府和丹田被震得裂開, 元嬰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眼看著就要魂飛魄散了。

寧平溪老淚縱橫,他摸出丹藥往蘇展口中塞去, 哪怕他知道這是徒勞也想挽回摯友的性命:“老蘇, 你這是何苦啊,何苦啊!”

蘇展的神魂輕飄飄的從紫府中飄了出來,他面上的表情倒是杜衡從沒見過的輕松。蘇展的手覆蓋在寧平溪的手背上:“老寧,別折騰了。留著你的寶貝丹藥將來多救幾個人吧。對不住啊, 我給你添麻煩了。”

寧平溪唏噓著,激動之下他念叨著:“何苦啊,何苦啊!”這也太突然了,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哽咽著:“你說,你老大不小了,為什麽就想不通?!”

蘇展笑道:“我這人死腦筋,你已不是一直這麽說我嗎?如今我真的想通了,你就別再罵我了吧。”

寧平溪活了這麽多年,怎會不知蘇展的想法。他這個朋友,最愛面子最重信義。靜之寧願魂飛魄散都不願意到他安排好的傀儡中去,他終於看明白了也想通了。

這些年的謀劃害了人命,他已經沒有臉面再活下去了。或許死亡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吧?更何況黃泉路上他不是一人獨行。

蘇展平靜道:“小舟,聞秋,對不住啊,我給你們丟臉了,給神虛宮丟臉了。我這樣的人沒資格回到神虛宮,就把我留在這裏吧。這輩子沒能做個好師弟好師兄,要是僥幸還能有下輩子,我再補償你們可好?”

江上舟哭得停不下來:“蘇展,你怎麽這麽傻呢?有什麽不能好好的說啊?你,你就這麽丟下神虛宮?你就這樣不要你的同門了嗎?!”

蘇展安慰江上舟道:“不哭,對於我而言,這是解脫。”

一直沒說話的葉聞秋在此時開口了:“你確實是解脫了,可是你犯下的錯並不會一筆勾銷。自爆元神並不是什麽明智的舉動,你這麽做會沒有來生。”

江上舟錯愕的看向葉聞秋:“葉聞秋!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能說點好的?!”蘇展一臉的吃驚:“師弟……”

葉聞秋平靜的說道:“他想要聽好的,那些死在他手裏的人去哪裏聽好話?現在覺得難以接受了,當初作惡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有今天嗎?蘇展,你我同門一場,我曾經有多敬佩你,如今就有多唾棄你。”

蘇展神魂上面的裂痕越來越大了,他透明得一陣風就能吹散:“聞秋,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唾棄我也是應該的。”

葉聞秋直視蘇展的雙眼:“你和江上舟他們做的事,我會一一告訴清宴。我自知自己會感情用事沒辦法當個好掌門,幸虧清宴修行無情道,即便是我犯了錯,他也不會留情。”

江上舟感覺自己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難以置信的看向葉聞秋:“葉聞秋你瘋了嗎?姬清宴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要是你將我們做的事情告訴他,就等於昭告天下!我們一人做事一人當,可神虛宮的臉面你不要了嗎?”

葉聞秋毫不退讓,他的聲音無比的冷靜:“當年我們四個成為神虛宮長老的時候是如何對師尊發誓的?我們說過,此生以血肉捍衛神虛宮。從那一天開始,我們的言行就代表神虛宮。現在你跟我提臉面問題,你不覺得可笑嗎?”

葉聞秋犀利的說道:“神虛宮的臉面是千萬年來無數劍修用血肉和汗水換來的,不應該成為你們犯錯之後的遮羞布。若是神虛宮的臉面這麽容易被踐踏,你們當時就該謹言慎行。如今倒是想起這個來了,你不覺得可笑嗎?將神虛宮的尊嚴和面子踩在腳下踐踏的,不就是你們嗎?”

蘇展羞愧道:“三師弟,我錯了。”江上舟面色漲紅:“我承認我做的不對……”

葉聞秋頷首:“你確實錯了,而且你現在連補救的可能都沒有了。你指使部下殘害同門,為了一己私欲奪走同門的身體,你還畏罪自爆。蘇展,我瞧不起你。你以為你死了之後就能一了百了?我告訴你,你不會有來生,你答應靜之的事沒有辦法達成了。別說做一對最恩愛的小鳥,你可能連蟲都做不成。”

江上舟雙眼充血目眥盡裂,他沖著葉聞秋吼著:“葉聞秋!你到底是什麽心腸?!他是我們的師兄!他就要死了!你非要把話挑明嗎?!”

葉聞秋不為所動,他遺憾的說道:“蘇展,你根本不配和靜之一同上路。靜之本來一生純潔,因為你也沾了認命。你對不起他,你更對不起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妖修太叔泓、清衡聖人、劍童見微、大廚常樂、刑堂王慶舟……你可有對他們說過一句抱歉?”

江上舟終於難忍悲憤,他的長劍出鞘直指葉聞秋:“你再說一句!我們師兄弟的情誼就到此為止了!”強烈的靈氣從江上舟身上噴湧而出,驚得杜衡後退數十步。

寧平溪和蘇展連連勸和,尤其是蘇展,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他自爆元神不是什麽好事。他眼睛一閉一了百了,卻留下了無盡的麻煩給幫了自己的小舟和老蘇。

但是此時他已經無力阻止師兄弟兵刃相見,蘇展悲傷道:“小舟,把劍放下!聞秋說的沒錯,我確實錯了。然而大錯已經鑄成,我是個懦夫,深知事情被你知道之後只有死路一條。我沒有勇氣回宗門領罪,最後還狡猾的自爆了……”

蘇展絕望不已,他目光深邃的看著頭頂黑黢黢的天空。神魂一般是不會落淚的,然而蘇展的神魂卻流淌出了淚:“我確實不配和靜之一同死,我臟了他的輪回路。但是啊,哪怕有一線希望,我都想爭取一下啊。靜之啊……你等等我……”

說完這話後,一道白色的靈光猛烈的爆開。杜衡感覺到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他腦袋猛地一昏沈就失去了意識,失去意識之前,他感覺自己壓到了餛飩。

修士自爆肉身和神魂,其威力可大可小。有些修士不想被人辱沒,自爆身軀和神魂的時候爆發出來的力量是平時盡全力一擊的數倍。蘇展這樣的修士想要自爆,行宮和周圍方圓五十多裏都會變成廢墟。

然而蘇展選擇將自己全部的靈氣卸下傳給了太叔泓,他明明可以讓這裏所有的人都和他一起同歸於盡,但是他卻選擇死亡。是畏罪?是贖罪是生無可戀?亦或是生不如死?

只有蘇展自己才知道了。

杜衡耳邊傳來了柔和的風聲,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開滿了山花的和緩的山坡上。山坡前面有一個湖泊,水面上波光粼粼,小鳥三五成群從身邊飛過留下了悅耳的啾啾聲。

絕美的湖光山色讓杜衡忍不住想再躺下去睡一會兒,他的心很寧靜。就當他想躺下的時候,他聽到耳邊傳來了一道柔和的聲音:“蘇展蘇展,你醒醒。你看,這就是我撿到的蛋。”

杜衡猛地坐起身,這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飛了起來懸浮在了空中。在他剛剛躺著的山坡上,靜之懷抱著一枚白金色的蛋展示給蘇展看。蘇展盤膝坐在山坡上,杜衡方才就是從蘇展的那個位置飛起來的。

靜之不像方才他看到的那樣是個靈體,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他有呼吸有心跳。杜衡飛在他周圍還能感覺到他身上流動的靈氣,不知為何,看到活生生的靜之,杜衡眼眶酸澀。這是個多好的人啊,寧靜美好善良,世上所有的美好詞語都不能形容他的萬分之一。

他身邊的蘇展面容英俊,劍眉星目身姿挺拔如勁松,他的烏發在頭頂挽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這樣的蘇展很有壓迫力也很有威嚴,但是他的表情卻很溫柔,就像杜衡第一次在連廊上撿到他時的表情一樣。

杜衡不明所以的撓撓臉頰,這是哪裏?蘇展看了人模狗樣的,他不會又被卷入了什麽奇怪的幻境了吧?

靜之雙手捧著蛋躺在了地上,他慢吞吞的說著:“你說我該給他取個什麽名字哪?羽族的孩子都喜歡可愛的乳名,蘇展你幫我想一個唄。”

蘇展伸出手摸了摸蛋殼:“你來取吧,你取的名字都好聽。”靜之笑了:“那就叫小羽毛吧。”

蘇展眉眼含笑:“好名字,他將來會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妖修,像你這樣。對了靜之……”靜之詫異的看向蘇展:“哎?你以前不喚我的字的。還有,你看起來和平時很不一樣,你是哪裏不舒服嗎?”

蘇展笑道:“你的字很好聽,以後我想一直這麽喚你可好?”靜之笑吟吟的:“好呀!”

微風吹過蘇展的臉,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靜之,我剛剛做了個可怕的夢。我夢到你為了給我煉制能抵擋天劫的法器被煉器爐炸沒了,我瘋了一樣想要覆活你,然後做了很多很多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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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之伸手摸了摸蘇展的額頭:“沒事吧?是不是最近在瓶頸卡了太久?要不要去寧谷主那邊開幾服藥?”

蘇展伸出雙手握住了靜之的手擱在了他的腿上,他面上帶笑,語氣卻無比認真:“靜之,我想對你說一件事。”

靜之微微歪著頭認真的看向蘇展:“嗯,你說。”陽光柔柔的照在了靜之的瞳孔中,面前的青年柔順得像是在發光一般。

蘇展握住了靜之的手:“我心悅你,我們在一起吧?以後我護你愛你,無論你走到哪裏想要做什麽,我都陪著你。不知你可願意?”

靜之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著,他驚喜的睜大了雙眼:“蘇展,你認真的嗎?!你是不是在騙我?”蘇展伸出雙手將驚喜中帶著難以置信的青年狠狠的擁入懷中:“不騙你,以後一直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了。我們把小羽毛養大,以後他就是我們的子嗣。”

看著這一幕,杜衡不由得雙眼發熱,多美好啊。他心中湧上了一陣難以言喻的遺憾,當他看到擁吻的兩人時,他的淚滾滾的往下直落。

到底為什麽?明明是這麽美好的場景,為什麽他會難受得想要哭?

此時杜衡耳邊傳來了狗叫聲,隨著狗叫響起。開滿小花的山坡和山坡上相擁的兩個青年就像是彩色的氣泡一般漸漸的遠去,杜衡眼前出現了千萬個有著同樣畫面的彩色氣泡。他猛然回過神來,不,不是氣泡在遠去,而是他的意識正在被快速抽離!

畫面的最後,杜衡看到氣泡中的蘇展和太叔泓十指相扣談笑風生,他們是那麽的幸福……

強烈的失重感讓杜衡身軀猛地一震,他疲憊的睜開了雙眼。不知為何,他感覺他的身軀好沈重啊,就像在沛竹林中修行了一整日,全身都酸疼得站不起來。

眼睛一睜開,餛飩放大的臉就出現在了杜衡眼中,見杜衡醒來,餛飩搖著尾巴趴在了杜衡身邊。杜衡擡起手摸了摸餛飩的大腦袋:“乖……”

杜衡抽著鼻子從地上坐了起來,他一邊抽著鼻涕,一邊環視著周圍。引入眼簾的還是荒廢的行宮和破損的陣法,蘇展老邁的身軀靜靜的躺在地上。死後蘇展的面容竟然如此的平靜,他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般。

江上舟他們盤膝在蘇展身邊打坐,隨著杜衡的醒來,他們也紛紛睜開了雙眼。

江上舟眼睛的眼底都是血絲,他難忍憤怒質問葉聞秋:“葉聞秋,你為什麽要對他說這麽絕情的話?就連最後的安寧都不肯給他?同門一場,你怎麽能心狠成這樣?!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宗門太上長老就高高在上了?!你忘了這些年蘇展對你的好了嗎?!”

葉聞秋眼中出現了悲傷,他沈重的說道:“並非我高高在上,而是我覺得。若是我也同情他心疼他,覺得他和靜之的感情可歌可泣的話,那些慘死的人會死不瞑目。錯了就是錯了,不能因為他是我的師兄你是我的師弟,你們就要被優待。如果世上誰都講情面講信義,誰有能為那些死去的人說一句公道話?”

葉聞秋道:“還是你覺得雜役小蔡他們的命不值錢?在你的眼中不值一提?修真之人守自己的道,我不知也就罷了,我既然知曉了,就應該說上一句公道話。”

江上舟痛心道:“他自爆元神沒有來生,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葉聞秋的拳頭緊緊的握住了:“讓他自爆並且把他留在這裏,是我留給他的最後尊嚴。難道你想讓他活著回宗門,接受五大峰十律條的審判?那時候他真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聞言江上舟哽咽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怎麽能斷他全部希望讓他這樣死去?”

葉聞秋平靜的說道:“斷了全部希望的人不是我,是他自己。”死了就真的死了,什麽都沒了。

杜衡頭重腳輕的爬了起來,他將兩個孩子抱在懷裏。他感覺他的腦袋像是被溫瓊捶了十拳一樣暈乎乎的,抱笑笑的時候,他手還有些微微的麻痹,結果害的笑笑摔到了地上。

也許是蘇展傳給他們的靈氣太大,兩人此刻正昏睡著。尤其是笑笑,他還在愜意的打著小呼嚕,方才的那一摔並沒有給笑笑帶來實質性的傷害。

將兩個孩子抱在懷裏過了好大一會兒,杜衡才緩過神來。

此刻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滑稽,笑笑和太叔泓身形都不小,平時一個笑笑,杜衡都要用兩只手抱。現在有兩個,杜衡的姿勢與其說是抱,不如說是夾著。他像是一只母雞一樣用瘦弱的胳膊想要護住兩個毛茸茸的妖修。

杜衡一動,葉聞秋他們的目光就落在了杜衡身上。杜衡下意識的將兩個孩子往腋窩下夾了夾:“有話好好說啊,別傷了和氣。”

什麽都好,別打他,他是無辜的,他什麽都不知道。

葉聞秋道:“方才那個,是蘇展的執念。”

杜衡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葉聞秋說的是他剛剛見到的畫面。聽到這話,杜衡剛剛被壓下去的酸澀感又湧上來了:“原來如此……”

難怪他的心情會如此沈重,原來他被元嬰修士的執念給纏住了。蘇展的情緒感染了他,難怪他會覺得遺憾難受。那些畫面應當是蘇展在腦海中日思夜想的畫面,杜衡想起來都唏噓。若是這兩人能執手該多好?他們就不會留下這麽多遺憾了。

江上舟悲傷道:“我知道那個山坡,那是太叔泓的山頭。太叔泓的山頭上有神虛宮最美的風景,山頭沒毀之前,他們經常在那裏談天說地。也就是在那裏,蘇展知道了靜之對他的心思。我想他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時拒絕了靜之,靜之死後,他一夜白頭。這是他給自己編造的夢,然而他的夢終究無法實現了。”

這麽美好的夢境,難怪蘇展會沈溺其中不可自拔。太叔泓之前問蘇展,他對靜之到底是愛還是事情不可控之後的求而不得,現在應該有答案了。蘇展確實是愛著靜之的,愛到成狂,愛到不折手段不顧一切。

但是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他自身,若是他能早一點意識到自己的心意,若是他能對靜之多一點陪伴,事情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看著倒在地上已經無聲無息的蘇展,杜衡不知該說點什麽。看著哭紅了雙眼的江上舟,杜衡只能遺憾的嘆了一口氣:“節哀。”

江上舟擤了一把鼻涕,他聲音已經啞了:“死了也好,至少不用面對接下來的一切了。清凈。”

葉聞秋緩聲道:“就像他說的那樣,他解脫了。”

作為刑堂的長老,蘇展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他殘害同門誣陷其他宗門的修士,即便他有臉活著,也要被廢除修為逐出神虛宮。被逐出神虛宮之前,他還要受到責罰,足夠在他的神魂和身體上留下永遠都沒辦法磨滅的傷痕了。

所以蘇展寧願死都不想面對這些。

倒是靜之的選擇讓杜衡有些詫異,他有些不解:“太叔泓……我是說靜之,他的神魂看起來也能入傀儡。他為什麽不願意?”

若是靜之願意入傀儡身軀,蘇展估計也不會去死。螻蟻尚且偷生,杜衡沒想到那麽溫柔的太叔泓會如此決絕的選擇魂飛魄散。

江上舟啞著嗓子道:“你知道為什麽蘇展要選擇太叔泓的身體讓靜之來附魂嗎?靜之看著溫柔,但是他是個無比驕傲的妖修。蘇展就是擔心他不能接受附身在傀儡身上才想著給他尋一個最適合他的身軀。”

結果蘇展卻選了靜之真心對待的太叔泓的身軀,靜之當然不能忍。不過他那麽善良,即便是不認識的人的身軀,靜之也是不能忍受的吧?

比起靜之,杜衡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他想起來一件事,他的身體……貨真價實傀儡之軀,還是江上舟和顏回用自己的血肉煉制出來的。

杜衡這會兒感覺他哪哪都不對勁了,他神色覆雜的看向江上舟,如果從生物學的領域來說。他豈不是要喚江上舟一聲爹?將來看到顏回的時候是不是也同樣要喊他爸爸?

杜衡覺得腦殼疼,他不想研究這個覆雜的問題。

葉聞秋起身看了看周圍的山林:“我從不知道靈寶園竟然是萬宗遺跡其中一個小洞天,蘇展以前從沒說過。”

江上舟紅著眼:“蘇展自己都不知道靈寶園後面還有這麽大的萬宗遺跡,不過沒關系,他若是泉下有靈就會有大把的時間來摸索這個遺跡了。只是萬宗遺跡不穩定,若是留在這裏,以後吊唁想來都來不了。”

葉聞秋緩聲道:“常樂的身體還在神虛宮,無人吊唁。”葉聞秋的意思很明顯了,若是他的二師兄是為了宗門戰死,就算他粉身碎骨也會將他的身軀帶回去。只是現在的蘇展是罪人,能葬在這裏沒人找他麻煩已經不錯了。

江上舟聞言一言不發,仔細追究起來,他也是幫兇,姬清宴會如何發作他還是未知數。

寧平溪沈重道:“就葬在這裏吧,他自知無顏回神虛宮。這裏離神虛宮近,若是他泉下有知,還能時常回去看看。”寧平溪自知理虧,他也是幫兇之一,他不知道事情傳出去之後,他能不能和蘇展一樣有個全屍。

接下來江上舟他們尋了一個山頭將蘇展葬了,蘇展的墓碑上只刻了他的名字。他的長劍被橫放在了墓碑前,風光一世的蘇展竟然以這種方法慘淡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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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聞秋他們站在墳前對著墓碑三鞠躬,杜衡夾著笑笑他們遠遠的看著。

這場鬧劇竟然以這種方式劃上句號,作為事件的當事人之一,杜衡只覺得特別恍惚。這時候左胳膊下面的笑笑動了:“啾啾……”

杜衡一喜,他連忙蹲下將笑笑放在了地上:“笑笑,你醒了嗎?”笑笑甩甩腦袋暈乎乎的坐在了地上,他眼中有點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總覺得有點頭重腳輕。

杜衡小心的檢查著笑笑的身體:“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笑笑搖搖頭,他看向了杜衡右胳膊下夾著的太叔泓:“啾啾啾……”隨著笑笑的呼聲傳來,太叔泓也醒了。

杜衡只感覺胳膊下猛地一空,太叔泓從他的胳膊下滑了出來。他又變成了那個冷清的太叔泓,和笑笑一樣,太叔泓的面上也滿是疑惑。他左右看看:“蘇展他們呢?”

杜衡小心翼翼的看著太叔泓的面色:“小羽毛,你聽我說。蘇展他將他的修為傳給了你和笑笑後自爆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太叔泓底下了頭,他的神情覆雜:“自爆了嗎……”他只覺得他體內的靈氣比起之前豐沛了太多,原來蘇展將靈氣傳給了自己?

可是為什麽?他明明這麽想得到自己的身軀,為什麽要做這麽多餘的事?難道是在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贖罪嗎?

過了好大一會兒,太叔泓才重新開口了:“哦。”說他狠心也好沒良心也罷,聽到蘇展自爆的這個消息,太叔泓心中的恨並沒有放下。

他本來也可以快樂活潑的成長,蘇展將他變成了一個冷清孤傲的人。活了這麽多年,他才知道自己在蘇展心中是心上人的容器。往常蘇展對太叔泓有多好,現在他想起來就有多諷刺。

笑笑安慰著太叔泓:“啾啾。”別難過了,以後他會對太叔泓好的,有他陪著,太叔泓就會有朋友有家人。聽到笑笑的安慰,太叔泓彎腰抱住了笑笑:“嗯。”

聽著太叔泓和笑笑小聲的交流聲,杜衡沈重的嘆了一口氣。他摟住了餛飩緩聲說道:“餛飩,你說,以後我該怎麽辦呢?”

他用著傀儡之軀,以後還能和小玉他們好好的在一起生活嗎?不會有什麽副作用吧?啊,想一想感覺好慌。

沒一會兒葉聞秋他們三人回來了,處理好了蘇展的事情之後,他們要考慮考慮現在的處境了。

然而他們的處境不太妙,葉大仙兒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萬宗遺跡崩潰了,遺跡中的各個小洞天都會受到影響。我們現在要想辦法從這個小洞天出去和大家匯合,不過……麻煩的是,我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杜衡一頭霧水的看向葉聞秋,什麽叫找不到來時的路?這個小洞天難道很大嗎?

杜衡問道:“那你過來的時候四周有沒有什麽標志性的東西?”

葉聞秋一本正經:“有,有很多樹。”

江上舟嘆了一口氣幽怨的說道:“這種事就不要問他了,整個神虛宮都知道,把老葉和他徒弟關在一起,這兩除了修行之外其他事就廢了。”

寧平溪遲疑道:“我倒是記得進來的路,就在前方山巒中間的一個湖泊處。”

江上舟搖搖頭:“沒用的,你說的那個通道是通向神造峰的。你和蘇展在萬宗遺跡一啟動就到遺跡中來了,你們不知道在你們進入陣法之後,那條通道就只能進不能出了。我本來不想進來,可是想到和蘇展的約定,只能硬著頭皮來了。可是等我前腳進了陣法,後腳路就不見了。”

葉聞秋看向江上舟:“我們師兄弟中只有你對陣法比較了解,能不能出去就靠你了。”

江上舟煩躁的撓撓頭發:“師兄,我現在心浮氣躁心煩意亂,我根本冷靜不下來!”

葉聞秋提起了劍,他神情嚴肅的問江上舟道:“你……要不要稍微睡一會兒冷靜一下?”

看樣子江上舟只要點頭,葉聞秋就會用劍柄把他敲暈。江上舟紅著眼睛瞪著葉聞秋:“就算你打暈我,我也冷靜不了好嗎?我和你修行的劍道不一樣,我沒辦法看著自己的師兄死在面前無動於衷!”

葉聞秋默默的放下了劍:“我懂的。”江上舟基本上是蘇展帶大的,他和蘇展的情誼比和其他兩個師兄的情誼要深厚得多,在這種情況下確實不宜勉強他。

太叔泓神色有些疲倦,他從得知蘇展自爆之後就沒說過一句話。別看他一副冷清清謫仙的樣子,可是他本質上還是一只毛茸茸的幼崽。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他需要時間去緩沖消化。

葉聞秋看向了寧平溪:“谷主,不知你對陣法……”

寧平溪遺憾的搖搖頭:“對不住了,若是說治療個傷口,我倒是在行。只是陣法……我只知幾種專門用於治療的陣法。”

葉聞秋的目光從杜衡身上掃了一下就挪走了,杜衡感覺有被冒犯到。雖然他也不會陣法,可是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的無視他吧?!

江上舟一屁股往臺階上一坐,他失落的說道:“出不去也好,大不了在這裏陪著二師兄。”

笑笑炸了:“啾啾啾!!”誰要陪蘇展那個糟老頭子一起死?他還是個崽崽哪,有無限可能,怎麽能在這裏等死?!

此時廣場前的陣法突然之間光芒閃耀,眾人驚得後退幾步站到了行宮的臺階上:“怎麽回事?!”

葉聞秋驚愕不已:“這個陣法不是已經被我毀了嗎?”葉聞秋說的沒錯,之前的八方定確實被毀了,至少被他破壞後留下的痕跡還刻在邊緣處。

然而場中的陣法並沒有全部亮起來,它只亮了中間幾道線條。江上舟看到那線條就站起來了:“這是……傳送陣!這怎麽可能?!”

陣法中靈光閃耀,靈光中突然傳來了人聲:“啊,好擠,小玉你好重。”“不是我,是惜惜踩著你了。”

聽到這個聲音,笑笑和杜衡頓時喜上眉梢,連帶著餛飩都對著陣法中央拼了命的搖著尾巴。

陣法散開之後,只見陣法中間站著三個熟悉的人。杜衡嗷的一聲就撲過去了:“小玉!!楠楠!!惜惜!!”

這叫什麽?!這叫絕處逢生!

三人眉眼彎彎的看向杜衡,玄禦上前一步一把摟住了杜衡,景楠和鳳歸一左一右擁住了杜衡:“可算找到你了,你還好嗎?”

杜衡鼻子一酸:“嗯,好!”其實一點都不好,他在聽到蘇展他們做的那些事時整個人都傻了,到現在他心裏還五味陳雜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呢。

笑笑飛撲到了鳳歸背後:“啾啾~”鳳歸松開了杜衡轉身擁住了笑笑,他在笑笑的腦袋上擼了兩把:“沒事吧?”笑笑鼻子一酸,他在鳳歸的衣服上擦了擦眼淚:“啾!”

看到鳳歸三人,寧平溪的臉色又青一陣白一陣了。不過這會兒天色黑,沒多少人註意到他。

江上舟詫異道:“你們怎麽找到這個地方來了?”

景楠沒好氣的說道:“這話說的,你家丟了一百多斤肉不找嗎?”

杜衡的感動一下變成了無奈:……又被冒犯到了,他在楠楠他們眼裏就只剩下了一百多斤肉了嗎?!

鳳歸補刀:“哦,你別多心,不是說的你。我們說的是笑笑。”

笑笑:……他有這麽重嗎?!好氣,叔叔就是故意的!

杜衡哭笑不得:“謝謝啊。”

作者有話要說:老貓:有人問笑笑的噸位?讓笑笑自己告訴大家他有多重吧。

笑笑:啾啾啾啾啾啾~~

老貓:喏,就是這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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